水中骤然疯狂蠕动、膨胀!
如同无数贪婪的黑色触手,死死缠住了那只本该随波消散、归于虚无的蜉蝣亡魂!一股阴冷、粘稠、饱含怨毒的气息,无声无息地顺着溪水,渗入了这片浸透血泪的土地。
天元三年,蜉蝣村的天空,下起了灰黑色的“雪”。
那不是雪。
是焚烧的谷仓腾起的余烬,混着焦黑的茅草碎屑、未燃尽的粮食粉末,以及……某些更细微、更令人作呕的灰白色颗粒,簌簌地、永无止境般飘落,粘在长生皲裂淌血的脸颊上,钻进他干涩刺痛的眼里。
他像一只受惊的老鼠,蜷缩在村塾唯一残留的半截断墙下,怀里死死攥着那本写满蜉蝣与昙花故事的册子。
仅仅三天前,这残破的土墙内,还回荡着孩童们摇头晃脑背诵《千字文》的脆亮嗓音,空气中飘散着墨汁与阳光的味道。
狗蛋总被先生打手心,石头会偷偷朝他做鬼脸……
“长生!快躲好!千万别出——!”
石头熟悉的、带着惊恐的喊叫从不远处炸响,又如同被利刃割断般戛然而止!
长生浑身剧颤,从一道狭窄的墙缝里望出去。
他看见石头小小的身体,被他的娘亲——那个总是温柔地塞给他热乎馒头的张婶——死死箍在怀里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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妇人背对着如狼似虎扑来的流寇,单薄的身躯弯成一道决绝的弧,试图用血肉之躯为怀中的骨肉筑起最后的屏障。
砍刀落下的寒光,快得只在视网膜上留下一道惨白的残影。
“噗嗤!”
沉闷的利刃入肉声。
张婶弓起的脊背猛地一僵。她的双臂还保持着拥抱的姿势,十指甚至下意识地收紧了一下。
然而,她的头颅——那张总是带着温暖笑意的脸——却已像个被随意丢弃的破瓦罐,骨碌碌滚落在焦黑的泥地上。
散乱的发髻间,那根磨得光滑的木簪“啪”地一声,断成两截。
石头呆住了。
时间仿佛凝固。他小小的身体僵硬在原地,只有眼珠机械地转动,难以置信地看着地上娘亲的头颅。
然后,他像是被无形的线牵引着,慢慢地、颤抖着跪了下去,伸出那双曾用来编竹笼、捉蜉蝣的小手,小心翼翼地捧起了那颗尚有余温的头颅。
血,黏稠温热的血,从断裂的脖颈处不断涌出,浸透了他的掌心,顺着手腕蜿蜒流下,滴落在他最心爱的那件靛蓝色新短褂上,晕开一朵朵迅速扩大的、暗沉到发黑的血花。
他张着嘴,小小的胸膛剧烈起伏,喉咙里却只发出“嗬嗬”的、如同破风箱般的抽气声。
滚烫的眼泪混着脸上的血污和黑灰,冲刷出两道肮脏的沟壑,大颗大颗地砸在娘亲冰冷的脸颊上。
直到——
“呜——!”破空的锐啸!
一杆生锈的长矛,带着流寇狰狞的咆哮,如同毒蛇般电射而至!
“噗嗤!”
矛尖狠狠贯穿了石头稚嫩的肩膀,将他整个人如同钉一只蝴蝶标本般,牢牢钉在了身后那棵见证了无数代村民悲欢的老槐树上!
“啊——!!!”剧痛终于冲破喉咙的阻塞,爆发出凄厉到不似人声的惨嚎!
石头小小的身体因剧痛而反弓起来,双脚离地,疯狂地踢蹬着空气,鲜血如同小溪,顺着粗糙的树皮沟壑汩汩流下,在焦黑的土地上汇成一小滩刺目的猩红。
“娘……娘亲……”他嘶哑地哭喊着,声音被剧痛和绝望撕扯得支离破碎。
地上那颗头颅,只是睁着那双曾经盛满温柔、此刻却空洞无神的眼睛,静静地、永恒地“望”着他,再也无法回应。
隔壁院墙轰然倒塌的烟尘中,传来张叔撕心裂肺的咆哮